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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狂风

  • 雾空
  • 陆焰之瞳4372
  • 2019-07-30 20:55:13
第五十九章 狂风

【大战开始一小时前】

拉斯特戴上亚奈为自己准备的兜帽,一头假发将他的眼眸遮盖住,身着一身看上去就不便宜的行头,他没有被盘查,凭借着那张一直保管在自己身上的公民证,他进入了蓝区。

蓝区的天空在此时不知为何,很合事宜的变为了阴郁的天气,拉斯特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吹来的狂风,那阵阵流动的气流让他感到颇为舒适。尽管自己的假发似乎随时都会被那狂风卷飞,但他没有太过担忧,心中某种隐约存在的自信让他将放在裤袋里的拳头再度握紧。

亚奈说的或许真的没错,这个任务或许真的只有自己才能完成。

拉斯特心里默念着,眼睛盯着地面,脚步没有太过迟钝,即使是在狂风的呼啸下也依旧轻盈如飞,朝着那记忆之中无比熟悉的方向前行着。

如果这个任务真的能够完成,届时,无谓的牺牲或许将会减少,几条无辜的人命或许也没有必要丧失,更为关键的一点便是,人民将会彻底明白,在革命军与蒸汽管理局之中,到底是何人在为他们而战,自己究竟应该支持哪一方。

毫无疑问,得民心者得天下,何为正义何为邪恶,或许只能由他们自己来评判。但若是自己的任务完成,革命军将会以人民的意愿为理由,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蒸汽管理局的统治彻底摧毁。

革命军的胜利或许在自己的任务完成之时,就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狂风席卷之下的城市,树枝弯曲着,花朵几乎也完全被这狂躁的暴风卷向空中,街道上的人们自然也寥寥无几,大多数人拦下一辆车,请求送自己抵达目的地。此时的街道上,似乎只有拉斯特一个逆着风依然在顽强前行的傻瓜。

拜这狂风所赐,拉斯特的相貌想要被路上的行人认出来或许将会成为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毕竟在大风肆虐之下,没有人会喜欢近距离去观望他人的模样。

拉斯特的脚步迈动得有些艰难,然而他也没打算坐出租车抵达目的地,他的想法自始至终都很简单,是如何来的,就该如何去。

他不知道对方在何处,但直觉告诉拉斯特,对方此时恐怕依旧身处他那有些凄凉的大院,依旧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仆在服侍着他,此刻的他恐怕不会想到今日这个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的日子会发生怎样不可预测的暴风雨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凌厉的意味,似乎在为多日前二人的决裂感到某种难以释怀的愤恨。不过,想到亚奈对自己说的话,想到寇若准的事迹,拉斯特那笑容就如同断电一般迅速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一直驱使着自己的焦急。

……

【大战开始三小时前】

“好的,拉斯特,该给你分配任务了,我昨天也说过,这个任务相当重要,只有你能够完成,接下来,请耐心听我说。”亚奈的表情着实很认真,现在不过是早上五点,外面的世界无比昏暗,黄区的灯光就像是将要断电一样黯淡无光。

拉斯特不由得轻轻咬了咬下嘴唇,他紧紧地盯着亚奈,喉咙里像是有烈焰在咆哮一般,这从未有过的紧张与焦虑让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你的任务,”亚奈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脸上写满了严肃与认真,“是劝导卡慕尔先生,站到我们这一边,向民众宣布,自己支持革命军的合理抗争。”

拉斯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眼睛里不知为何传来一阵莫名的酸痛与流泪感,脑海里再度回想起对方狠狠地敲打在玻璃上的场景,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对方的拳头会把自己彻底打入地狱。

“为什么……亚奈先生,为什么?!这就是你说的,只能由我来完成的任务?”拉斯特死死捂住胸口,那过往的悲伤与痛苦让他久久无法平息,沉重的呼吸宛如一匹孤狼的喘息。

亚奈静静地盯着拉斯特,双手抱胸,神情依旧是那样的不苟言笑,与往常完全不同。他那副模样,像是早就料到拉斯特的反应,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用的……亚奈先生,你自己应该明白,卡慕尔那家伙,与革命军几乎完全不同,他嘴上说着要打破蒸汽管理局的特权与垄断,实际上,早就成为了他们的帮凶!那家伙,他不可能会加入我们,也不会认同我们的做法,更不会向全城宣布革命军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拉斯特几乎是在怒吼着,他明白对方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可,自己与对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体恤民情的卡慕尔并未真正走入底层百姓的生活,这一切与其说是在改善民生,不如说,就是在作秀。

亚奈只是依旧保持着平静,他似乎轻轻将拉斯特无意间喷在自己脸上的口水轻轻抹去,一双手缓缓放下,随后重重地拍在拉斯特的肩膀上。

“拉斯特,你还记得我曾经要求你做过什么吗?在那望远镜的前面,在那时,你向我承诺过的话语,你还记得吗?”亚奈的话语,缓慢但又富有真诚,在对方那柔和的眼波之中,拉斯特的怨念不知为何慢慢平息下来。

一团迷雾,外面的世界……

拉斯特不由得想到那个场景,那个让他感到有些恐惧与畏缩的场景,但下一秒,他再度回想起了当时自己那有些勉强但也算是诚心诚意的回答。

“如果可以,我会尽可能帮助他……吗?”拉斯特的面容骤地扭曲起来,他猛地收回肩膀,心脏里有某些不安,亦或是某些残存的尊严,在呼吁着自己彻底将这过往给忘却。

亚奈这时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拉斯特原以为那是狡诈的笑容,殊不知这笑容格外温暖与真诚,似乎冬日里的暖阳。

“你还记得就好,拉斯特,这四年的生活并非毫无意义。你也应该明白,身居高处自然难以明白下层民众真实的想法,也无法体谅他们的苦衷,但这不是蓝区人的过错,而是这由人为所限制的障碍与长久以来居住的环境所导致的。”

“像你这样进入蓝区的外来居民,长达四年的生活都几乎快让你忘却底层的感受,更何况那些从未体验过黄区居民生活的蓝区贵族们呢?”

亚奈的话语让拉斯特沉默了,他抿着嘴,有些别扭地挤着眼睛,嘴角有些泄气地撇了下来,心中某些心结在此时不经意间被渐渐解开。

“我也跟你说过,我相当尊敬卡慕尔先生,哪怕对方未曾接近过黄区的居民,未曾在那里生活,但他依旧为这些最底层百姓的利益着想,哪怕在其他的蓝区居民眼中那不过就是一群民智未开的驴子。能迈出这一步,能不与蒸汽管理局同流合污,这本身就是一种需要勇气才能做到的伟大与崇高。”

亚奈的话语宛如阵阵和煦的春风,让拉斯特终于将那心中别扭的情绪暂时搁置到一边,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情愿地点着头。

“拉斯特,将卡慕尔先生拉到我们这一边,本身也是一种帮助他的举动。先前对方可能因为某些地方对我们产生了误解,但只要沟通,我相信双方未必无法相互理解。”

“还有,拉斯特,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卡慕尔先生与我们所希冀的目标并未有什么不同,他无非也是渴望一个没有特权与欺压的世界,无非也是梦想着一个人人都有活下去尊严的世界。我们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

“他不明白,没有流血与牺牲,没有抗议与抗争,世界不可能有所变革,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流血的革命,没有觉悟与舍弃,也就没有更为崭新的明天。”

拉斯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霎时间,自己仿佛再度回到了那座望远镜之前。对方的下一句话,让拉斯特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说到底,无非是被旧时代束缚的一个可怜男人。”

……

【大战开始一小时前】

拉斯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着,他紧咬着牙根,让自己那笨拙而迟缓的脚步向前迈动着,眼睛被狂风的凌冽攻势逼得几乎睁不开眼。

死死揪住兜帽,他坚定地向前挪动着,终于,他来到了那座曾经无比熟悉又无比恐惧的建筑面前。一段时间未见,这里似乎又凄凉了不少,那树上的叶子似乎都随着这狂风的席卷而向远处刮走,树叶覆盖的庭院里,一切都很寂静。

寂静达到了死寂的地步,拉斯特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阵阵慌乱似乎敲在心头的鼓点,阵阵袭来,扰乱了他原先所规划好的所有劝说的话语。

危险与不安,在他的脑海之中来回循环,拉斯特将那小巧门把手上的树叶拂去,感受着那把手上传来的冰凉与不为人知的杀意,另一只手慢慢往自己的胸口摸去,将那把小巧玲珑的无声手枪悄悄拿了出来。

转动门把手,大门悄悄打开,偌大的房宅里此时一片死寂,拉斯特稍稍露出半边身子,看着房子里略微有些杂乱的摆设,看着那地面上有些肮脏的脚印,心中的忐忑此时更加浓郁起来,几乎要将他那不安的心神再度搅乱。

西玛……那个野蛮的女人,那个无时无刻想要成为卡慕尔先生的贤内助的女人,此时不见踪影,拉斯特看见地上那件平日里由她披上的围裙被狠狠地踩了一个脚印,心中在暗爽的同时也有了些许揪心。

真的,西玛消失了,不然她是不会忍受房子里如此脏乱的。拉斯特得出这个猜想之后,心中惴惴不安,表情上写满了担忧。

悄悄向楼梯处挪动,拉斯特尽可能放轻脚步,他脱去鞋子,袜子踩在木质的阶梯上,他意识到,此时卡慕尔先生的家中或许还有其他人的侵入,这让他不得不感到格外紧张。

万籁俱寂,地上似乎掉了一根针都能被拉斯特察觉,他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不被这意料之外的形势所影响,他缓缓朝着那间书房走去,蹑手蹑脚。

最终,手放在了冰凉的门把手上,他将耳朵紧贴着门,心中那不安的预感在此时到达巅峰,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感让他的后背几乎被汗水浸湿。

一声轻咳声,隐约从书房内传来,拉斯特没有再犹豫,他用力拉下门把手,猛地将门推开,手以迅雷之势在开门声之后迅速地举了起来,对准了前方。

“举起手来!”他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想也没想,直接大喝着。

可,没想到,那个静静站在原地的人影,就是卡慕尔本人。

卡慕尔看见了拉斯特,脸上一瞬间露出超出拉斯特意料之内的欣喜,那喜悦的模样,就像是看见自己的弟弟回到了自己的面前,惊喜的热泪从眼角滴落。但下一秒,那惊喜不知为何化作隐约的担忧,在认出拉斯特之后,像是察觉到某些状况,他紧张地大喊起来。

“拉斯特!这里很危险!”

但,当他看见拉斯特手里的那把枪时,整个人像是瘫住了一样,心里的悲哀与绝望在一瞬间袭上他的面容,他有些颓然地跪坐下来,晶莹的泪花滴落下来。没有言语,只有那让拉斯特感同身受的心死之感。

“你是他们派来的吗?”话语中带着那再起不能的无力感。

拉斯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露出这副被打倒的模样,悲怆与痛楚一瞬间袭上拉斯特的心头,他的眼角一瞬间就湿润了。

“卡慕尔先生……”

他想要将卡慕尔扶起来,但最终,还是呜咽着,将手枪摔在地上,跪倒在地,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夺眶而出。

他明白,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将卡慕尔当做自己的恩人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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